6位老人,8名留守兒童,一片紅白相間的彩條布搭建成的帳篷,組成了蘆山地震災區的一個特殊人家。
從蘆山縣城到震中龍門鄉的邛蘆公路,解放軍官兵、志愿者以及滿載各種救災物資的車輛川流不息。道路兩邊,這樣的帳篷和這樣的“家庭”隨處可見。
這個特殊的帳篷人家距離龍門鄉政府大約3公里,帳篷邊上是一棟似乎一陣余震就會使之倒塌的二層樓房,門牌號:古城村月光三組125號。
“那就是我曾經的家。”63歲的高希忠指著危樓告訴記者,“不過現在,帳篷就是我們的家。”他準備把門牌號碼掛到帳篷上。
這個不到20平方米的帳篷內,聚集了4戶人家。年齡最大的高云和80歲,年齡最小的李建業只有5歲。
“說是4家人,其實昨天晚上帳篷里擠進了30多個人。”高希忠說,“帳篷太小,只能盡量讓老人和孩子躺著,其他人就坐著打了個盹。”
已是地震后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帳篷邊煤氣灶上煮著一鍋稀飯。“現在沒條件,只能給大家熬點稀飯。”44歲的高希秋告訴記者,她從自家倒塌的房子里扒出來一些大米,液化氣灶是楊民有家的,而做飯的鍋則來自李永輝家。
“大家本來就是鄰居,遇到這樣的天災,自然就聚到了一起。”曾做過鄉村醫生的高云和說,“‘5·12’大地震我們都挺過來了,這次一定能挺過去。”
運送救災物資的軍車在帳篷前停下來,解放軍戰士王松林搬來一箱礦泉水、一箱方便面,轉身還要去搬。高云和拉著王松林的手:“夠了,夠了!快給其他人去送吧。”
不遠處的廢墟中傳來一陣鞭炮聲。“是高西寧出殯了。”高希忠說,“村里一共壓死了3個人,高西寧是村主任高全良的父親。”
地震發生后,高全良忙著組織村民展開搶救,沒有來得及搶救自己的父親。
特殊時期喪事從簡,老人在去世第二天就安葬了。對于高全良來說,村里有太多的空巢老人、留守兒童需要他照顧。
36歲的高國峰是高云和的兒子,也是記者在帳篷里見到的唯一青壯年。他和妻子平時在距離龍門鄉80多公里的邛崍市打工,11歲的女兒在家里由爺爺奶奶照看。他昨天中午急匆匆趕回家,和鄉親們一起在路邊搭起了這個帳篷。
蘆山縣各個鄉村的情況,和這個“帳篷人家”差不多——青壯年大多在外地打工,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家照料孫輩并干些農活。
父母在外打工,10歲的楊琳和15歲的楊霞姐妹倆和嬸嬸駱紅英一起住在帳篷中。孩子們的爸爸媽媽得知地震消息后,坐火車從新疆往回趕,估計還要一兩天的時間才能趕到。
對于即將見到的父母,楊琳充滿期待,甚至似乎忘卻了地震帶來的哀傷:“過年時他們只待了幾天就走了,我真想他們。”
與楊琳姐妹一樣,其他幾個孩子也恨不得馬上見到從外趕回的爸爸媽媽。
馬路上人來車往,楊霞一直在專心地寫作業。她已上初三,地震發生時,他們畢業班的學生正在教室里上課。
校舍被嚴重損壞。萬幸的是,沒有人被埋壓,只有幾個孩子受了點輕傷。
不時有志愿者的車在帳篷前停下來,送來救災物資,詢問這個特殊人家需要什么幫助。方便面、礦泉水、餅干……已經足夠維持十多天了。
“吃喝都不用發愁,現在最擔心的是落雨。”高國峰指著頭頂的彩條布,“這個不防雨,外面大雨,里面小雨。我們不礙事,關鍵是娃娃和老人罩不住。”
在距古城村大約兩公里外的另一個村,解放軍戰士正在幫助受災群眾搭建帳篷。一頂頂藍色、綠色的帳篷,正向著古城村延伸過來。
“大概明天,我們就可以住上帳篷。”高國峰說。
最讓高希秋著急的是,地里的油菜還有一兩個星期就熟了。“不及時收,就會爛在地里,收呢,又沒有地方存放。”房子垮了,糧食都堆在廢墟中,萬一被雨淋就慘了。
高希秋給記者掰著指頭算賬:4畝多油菜,每畝產量300斤左右,每斤能賣兩塊多錢——如果沒有收成,將損失近3000塊錢。
她還放心不下家里養的6頭豬、20只雞崽。豬圈已經被震得搖搖欲墜,每次喂食都提心吊膽,不敢久留。“豬都100多斤了,實在不行,就先宰了兩頭給大伙分了吃!”
地震發生時,高希秋正在玉米地里間苗。“綠苗已經這么高了。”她伸出手比劃,“我抽空還得去把活干完。”
馬路對面的山坡下,玉米、秧苗已透新綠。河的對岸,解放軍官兵正在為毀壞的學校搭帳篷,孩子們很快就能重返學校了。
“娃娃們才是我們真正的希望。”高云和說。(記者 賈永 劉永華 李宣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