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前擺放的蛇籠

　　在該窩點，岳陽市林業執法人員收繳七袋烏蛇

　　岳陽市城區吃蛇成風 記者見證千余條蛇被放生

　　非法窩點與執法者對峙目擊記

　　　“幾十年前，廣東沿海發生了一次海嘯，是臺風引起的，許多田地和村莊被海水淹沒了。這場洪水過后，那兒的莊稼總得不到好收成……后來，老農們托人去外地買了一批蛇，放到田里。說也奇怪，那一年莊稼就獲得了豐收。”

　　這是一段摘自秦牧《蛇與莊稼》中的文字，說明了在莊稼-鼠-蛇這一食物鏈中，蛇的存在，有力地確保了莊稼的收成。

　　近日，《法制周報》記者接到岳陽野生動物保護志愿者爆料，稱岳陽市吃蛇成風，城區日消耗近兩千斤，且多數蛇來自非法經營窩點。之后，在知情人帶領下，記者暗訪了岳陽市內數家餐館，發現其中的蛇均來自同一個非法經營窩點。

　　6月5日上午，記者經過數次跟蹤，找到了該非法經營窩點。老板徐某坦言他沒有任何合法手續，只有少量蛇供給自己的餐館。但記者發現，該窩點隱藏著一個大型冷庫，其規模可儲存上萬斤蛇。當記者要求打開這一冷庫時，徐某神色慌張地稱:“這是別人租用的，我沒有鑰匙。”

　　當日下午，岳陽市林業局與岳陽樓區農林局執法人員與記者趕到這一窩點，從冷庫中查獲了7袋蛇。記者隨后和執法人員一道赴城郊將蛇放生。一時間，近千條蛇向叢林中四處奔散，周圍響起一片窸窸窣窣聲。

　　岳陽市林業局森保科歐科長表示，下一階段，岳陽市林業局將開展整治野生動物市場專項行動，歡迎媒體繼續關注、監督。

　　岳陽人吃蛇由來已久，以姜辣蛇聞名湖南，其中以市內工農路的小家庭店為甚。小何曾和同學多次出入這些餐館，每當同學點菜吃蛇時，他總是極力反對，并解釋蛇類的重要作用，卻被同學笑言“迂腐”。

　　這是一座5層的紅色小樓，周圍有鐵柵欄，一樓堂屋有幾人在閑聊。屋內充斥著腥味，地板的一角，放置著各類鐵籠和編制袋，地板中央有近10袋烏蛇。

　　更讓記者意外的是，徐某將原本關進小屋的藏獒放出，同時將冷庫鐵門打開，揚言道:“你們不怕死的就來，里面是有蛇，你們有本事給老子過來！”執法行動陷入對峙。

　　爆料:近半數蛇來自非法窩點

　　小何是岳陽某大學的一位在讀大學生，長期以來關注野生動物保護。到岳陽后，他發現當地吃蛇成風。

　　“因為我屬蛇，從小對蛇心存敬畏，所以一直致力于呼吁大眾關注與保護野生蛇類。”小何說，業余時，他搜集了岳陽吃蛇的資料。

　　據小何介紹，岳陽人吃蛇由來已久，以姜辣蛇聞名湖南，其中以市內工農路的小家庭店為甚。他曾和同學多次出入這些餐館，每當同學點菜吃蛇時，他總是極力反對，并解釋蛇類的重要作用，卻被同學笑言“迂腐”。自此，小何開始對岳陽人吃蛇的資料進行搜集。

　　小何了解到，岳陽人吃蛇以烏蛇為主，蛇主要來源于四川，“吃蛇時，服務員都說店里的是野生蛇，當我追問時，卻又改口是人工飼養的蛇。”

　　“我曾經多次通過電話向林業部門舉報餐館涉嫌售賣野生蛇的情況，卻收效甚微。”無奈之下，小何選擇找媒體投訴。

　　與小何聯絡后，《法制周報》記者數次前往岳陽調查此事。

　　今年5月4日，在小何指引下，記者來到工農路的小家庭總店。此時，正是中午時分，該店生意火爆，大廳內滿座，每張桌子上都擺放了一大盤姜辣蛇。餐館的門口擺放著一個鐵制網格蛇籠，籠內大量蛇盤踞在一起，不時有一兩條升頭、吐舌。

　　服務員見到記者一行，馬上笑臉相迎，“老板，需要幾斤蛇？”“來兩條吧。”

　　據服務員介紹，這些蛇是花蛇，每斤128元，現殺現吃，口味鮮美。只見廚師從鐵籠里拎出兩條蛇，用剪刀剪去舌頭，直接丟進裝滿開水的鍋里。不到兩分鐘，原本活力四射的蛇就變得僵硬，肉色泛白。接下來，廚師動作麻利地給蛇去皮、剁碎。

　　“這是野生蛇嗎？”記者問道。

　　“當然是呀！哪來這么多人工飼養的蛇？”服務員不假思索地回答。另一位工作人員卻很謹慎，“你不是林業局的吧？問這么多？”之前的服務員隨即改口說這些蛇是從長沙進來的養殖蛇。

　　當晚10時左右，記者在岳陽市另一家小家庭餐館內，發現顧客比白天更多。服務員介紹，該店當天已經賣出近300斤蛇，并稱要想吃蛇，得趕緊下單，否則就吃不上了。

　　據小何統計，岳陽城區四季均可吃到蛇，以夏冬為甚，價格也經常變動，一天的消費總量可接近2000斤。

　　暗訪:窩點內暗藏大型冷庫

　　那么，服務員口中所說的“野生蛇”到底來自何方？是否真是野生蛇？

　　5月5日晚，記者分兩組在工農路的小家庭總店及另外一家小家庭店門口蹲守，欲找到蛇源。

　　但直至凌晨2時左右，未見有運輸車輛進入店內。

　　此后，小何展開了長期的蹲守，并初步掌握了蛇的配送源頭。

　　6月5日上午，記者再次來到岳陽市。依據小何的提示，記者在岳陽樓區的郊區發現了一個配送中心。

　　這是一座5層的紅色小樓，周圍有鐵柵欄，一樓堂屋有幾人在閑聊。屋內充斥著腥味，地板的一角，放置著各類鐵籠和編制袋，地板中央有近10袋烏蛇。

　　記者表明身份后，屋主自稱姓徐，家里存儲了一部分蛇，并表示有經營蛇類的相關證件。

　　記者提出查看證件，徐某拿出了一個綠色本子，上書:湖南省野生動植物及其產品經營許可證(副本)，負責人為:徐某某(后經證實為徐某之子)，經營方式為批發、零售。

　　在這本“許可證”上，記者很快發現了貓膩，證件有效期為2009年6月3日至2011年6月30日，換言之，此證已經失效。

　　記者在察看這一窩點時，徐某緊跟在后，并強調其證件正在申辦，家里的蛇都是供自家店售賣。徐某稱自己經營包括小家庭總店在內的兩家餐飲店。

　　記者在小樓圍墻內的一角發現，幾塊大木板之后有一張緊鎖的鐵門。記者提出查看鐵門內的小屋。徐某頓時變臉，“里面是朋友的一個冷庫，沒有什么東西，我也沒有鑰匙。”

　　“能否叫你朋友送鑰匙來，讓我們進去看看？”記者道。

　　“有什么好看的？”話畢，徐某轉身離開。此時，記者的舉動驚動了鐵門一側小屋里的兩條藏獒，它們開始吼叫，并不斷地撲咬著小屋的鐵門，記者只好離開。

　　記者繞開鐵門從另外一側發現，該冷庫四周用泡沫包裹，近70平方米，只有一個入口。

　　執法:老板放藏獒暴力抗法

　　偌大的冷庫是否存儲著大量的蛇？6月5日下午，記者將所了解到的情況反映到岳陽市林業部門。岳陽市與岳陽樓區林業部門對此事高度重視。岳陽市林業局森保科歐科長當即召集科室人員與區相關工作人員趕赴該窩點。

　　下午4時左右，徐某家大門緊閉，兩條藏獒在院內轉悠。見有人前來，藏獒吼叫起來，并撲向圍著它們的鐵欄。

　　執法人員電話聯系徐某，徐某才從院內停著的小車內走出。此時徐的妻子也從樓上走到院內。徐某夫妻似乎早已知道執法人員的來意。此時，徐某坦言其所持許可證已經過期，家里確實有一千多斤的蛇，“你們可以把蛇拿走，但不能進冷庫！”徐某堅決地說。

　　歐科長提出必須查看冷庫，這激怒了徐某夫妻，其妻開始破口大罵，“林業局的人和記者就是不想讓我們有活路，我兒子在家沒事做，養幾條蛇怎么了？”

　　更讓記者意外的是，徐某將原本關進小屋的藏獒放出，同時將冷庫鐵門打開，揚言道:“你們不怕死的就來，里面是有蛇，你們有本事給老子過來！”

　　執法行動陷入對峙。此后，執法人員與記者再三勸阻、開導，徐某同意將藏獒關進小屋，并領執法人員進入冷庫。

　　下午5時30分，執法人員將徐氏父子主動從冷庫提出的7大網袋蛇提上執法車。

　　追蹤:收繳千余條蛇放生

　　隨后，記者驅車，帶領執法人員前往暗訪的餐館進行查處。

　　半小時后，記者一行人來到位于工農路的小家庭總店。正當下午6時，就餐高峰時段，餐館內坐了十余桌客人，但沒有一桌桌上擺有招牌菜姜辣蛇，原本擺放在門口的蛇籠也不見蹤影。

　　與記者暗訪時的情況相反，餐館負責人信誓旦旦地表示店內不經營蛇，但記者在柜臺找到的一份餐館菜單上顯示，排在第一位的招牌菜為姜辣蛇，價格是一市斤108元。

　　當記者詢問在場食客，此前就餐時該店是否有蛇類菜肴時，徐某突然從執法車上跳下來稱“這里沒有蛇”。

　　記者問歐科長，為何徐某會乘車同行，是否有人打電話通知店內的人將蛇轉移？歐科長稱是徐某主動擠上執法車，至于是否有人通風報信則不知情。隨后，歐科長表示立即將查獲的蛇運至郊外山區放生，并請記者見證。

　　在鄉間道路行駛20余公里后，5名執法隊員將7袋蛇提下車，執法隊長劉慶林將7袋蛇一字排開，指揮隊員同時將網袋打開，將蛇放生。

　　一瞬間，近千條蛇向叢林中四散奔散，只聽到一片窸窸窣窣蛇爬行的聲音。

　　歐科長表示，徐某系非法經營蛇類，按照相關規定，將其蛇類全部沒收，并責令其不得再非法經營。同時，他表示，下一階段，岳陽市林業局將開展整治野生動物市場專項行動，歡迎媒體繼續關注、監督。

　　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是，迄今為止，放生的這些蛇到底是人工飼養還是野生，執法人員并無判斷。本報記者將對此繼續展開調查。（記者蔣格偉 駱昌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