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臨汾警方宣布男童被挖眼案嫌犯系其已自殺的伯母后，9月4日，記者來到汾西縣對竹鎮喬家莊，斌斌伯母張會英的家里。山村，空氣濕冷，斌斌伯父郭志成蹲在院子里，埋著頭，眉頭緊鎖。“宣布了？”他抬起頭。

　　他的身邊，坐著20歲、在霍州上高三的大女兒。她臉上掛著淚滴。斌斌的姑姑、姑父，張會英的三個弟弟，在家里陪著他們。斌斌姑父第一時間獲知消息，張會英為挖眼案的犯罪嫌疑人。郭志成聽說后，渾身縮在一起，不停打著抖，趴在炕上。這間窯洞對面的墻上，掛著一排相框，部分相片已發霉。其中一張相片，是郭志成和張會英在1993年照的，霉斑點點，已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她本來就特別膽小，(我)根本就不相信。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不同意。”郭志成坐在炕上，抱頭痛哭。

　　對話

　　她的時間：案發當天在做什么

　　張會英三弟張瑞華：小斌出事的那一天(8月24日)，她(張會英)還在養雞場上班，下午三四點下的班。她坐上了x新華(音)(她的工友)的摩托車，帶我姐姐回到縣城。

　　郭志成：她五點多還在縣城“移動”門前抓了個獎，還是一等獎，99元給你個手機，還可以充300元的費。她當時抓住那個，沒要，給了工友何瑞麗(音)。然后就坐公交車上店頭(永安鎮店頭村，張會英和郭志成的租房處)去。公交車內還有我們村一個老大娘，車上(她倆)還說話。回到店頭，晚上7點左右，開門時還和房東見了一下。這以后的事兒我就記不清楚了。后來，我敢說，她肯定沒有出去。

　　記者：誰能證明當晚7點到11點期間，她在哪兒？

　　郭志成：那就不好說了。因為我在這個家，她在那個家。

　　記者：你為什么不在那兒(店頭)呢？

　　郭志成：我是8月23日回來(喬家莊)的。我還以為她這個星期不放假。8月21日放了一天假。我還以為她到了月底才放。誰知道她24日放假，我要知道，我回來干啥。

　　記者：你23日回來干什么呢？

　　郭志成：我有兩個女兒在她(張會英)大姐家住。我把她們帶回來。馬上要秋收了。估計半個月就能收玉米了。院里亂七八糟。忙一下，做一些準備。誰想到她當天晚上就給我打電話，說放假了。8月24日晚上9點我還給她通了一下電話。

　　記者：電話里說了什么？

　　郭志成：我問她在哪兒，她說在店頭咧。我說你在店頭就好，明天下午你早點上去，坐班車，去太陽山(養雞場)吧。下午五點半上班。我說你一個人別坐不上車。沒想到那一天就出了那個事(斌斌被挖眼)。就不去了。

　　記者：她當時說在店頭干什么呢？

　　郭志成：她就在店頭租的那個地方住。

　　她的衣服：那件紫色的運動服

　　斌斌姑姑：說她穿的什么衣服呢？

　　記者：據我了解是紫色的。她有紫色衣服嗎？

　　斌斌姑姑：有。

　　記者：還在家？

　　斌斌姑姑：不在了。公安都拿走了。

　　記者：紫色的衣服，是什么樣？

　　斌斌姑姑：是個運動服上衣，秋天穿的，有一個拉鎖，這兒這兒(袖口和下擺)有松緊帶。她的工裝是藍色的。這個運動服是茄子色的，深紫色。這件衣服也拿走了。

　　記者：什么時間被拿走的？

　　郭志成：8月30日上午出了事(張會英跳井自殺)之后，把我帶到公安局。走之前，拿著一件紫色衣服，問我：這是誰的衣服？我說是我媳婦的。沒說那個衣服怎么回事。

　　記者：其他還拿走什么東西？

　　斌斌姑姑：上衣、鞋、褲子都拿走了。不是我嫂子的衣服都拿走了，在太原給孩子看病(今年6月，張會英二女兒因患囊腫做手術，花費4萬元)，人家給的一條白褲子、一條灰褲子。我說這不是我嫂子的，人家說不用說不用說。

　　張瑞華：還拿了一些食品袋、一些藥盒。盒拿走了，藥放下了。

　　她的病癥：跳井前天吞下20粒藥丸

　　記者：她平時吃什么藥？

　　斌斌姑姑：腿疼、腰疼，讓人家看吃的藥。還有傷風感冒，家里常用的藥。

　　記者：警方找你們詢問了什么？

　　張瑞華：就是問，最近和你姐姐聯系過沒有，現在住哪里，在哪里上班，你媳婦在哪里上班，家里有幾口人，平時你姐姐是什么性格，有沒有病，尤其精神方面的。

　　記者：當時有意識到什么事情嗎？

　　張瑞華：有懷疑到。問，你姐平時有沒有病。我說，平時沒有，就是受到驚嚇，比如我奶奶去世，她見了棺材，會昏倒。還問，除了昏過去還有什么癥狀。我說出事以前，她胡言亂語，好像晚上有個人打電話讓她出去，對她說你吃20粒藥、找件衣服。她就出去了，回來就吃了20粒藥，找了一件衣服。這件衣服警方也帶走了。

　　記者：這是哪一天？

　　張瑞華：8月28日，她去過公安局。晚上害怕，胡言亂語，出了這個事。她這個癥狀已經出來了，但他(郭志成)沒看出來。當天晚上，她在最邊上(最右邊)那個窯洞住，要去隔壁拿止痛藥之類的，吃了舒服點，我姐夫就說：你一個人敢去不敢？她說：沒事，你睡吧，我就拿個藥。當時他沒在意。她一個人拿了20粒藥，就吃了。第二天她吐出來之后，他才發現是一粒一粒的藥。

　　記者：當天晚上吃完藥，她拿了一件衣服？

　　張瑞華：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鬼上身一樣，從衣柜里拿了一件衣服，扔在外面。

　　記者：是什么樣的衣服？

　　張瑞華：這個不知道。第二天我姐夫看她不對，就通知我爸爸過來。

　　她的工作：削雞屁股

　　記者：上次見你是在山西省眼科醫院？

　　斌斌姑姑：見過。我和我哥、嫂子在一個車間上班。

　　記者：他(郭志成)后來為什么不上班了？

　　斌斌姑姑：他的腰碰到筐子旁一個角角上。5月25日碰到了，(此后)就沒有再上班。

　　記者：你們一個月有多少工資？

　　斌斌姑姑：一千七八。

　　記者：你們都在那兒(太陽山養雞場)具體干什么？

　　斌斌姑姑：是個流水線，走到你跟前你干啥就干啥。

　　記者：你嫂子(張會英)是做什么的？

　　斌斌姑姑：割肛門的。把雞屁股削掉，她只這一道(工序)。

　　記者：警方找你做詢問筆錄了嗎？

　　郭志成：嗯。問我媳婦出事以前、我兄弟出事以前的事。如果真是我媳婦犯的錯，她出了這個事，活該，咱都不心疼。

　　記者：你怎么了？

　　郭志成：(捂著肚子，使勁咬牙)心疼。我敢保證兇手必不是她。她的動機是什么？

　　斌斌姑姑：我也敢保證。我看了那個監控視頻，看了幾十遍，確實有一個人抱著孩子走過，畫面太模糊，抱的小孩肯定是斌斌，但那個女人不像她。是長頭發。

　　現場

　　目擊證人：“抓蝎子的老頭”哪里去了

　　汾西縣府南三區的入口處被稱為馬溝叉，一條胡同直通向后面的山溝。山溝里有一處平坡，平坡對面有幾座民房。幾位居民告訴記者，這些民房剛建成或正建，白天有人施工，晚上無人，“這個位置是很偏僻的”。此前幾天，據記者了解，永安鎮派出所民警24小時輪流在此執守。9月4日，民警已撤離，記者沿著一條羊腸小道，走十幾步，就見該窄路的左側為深溝。“晚上在這里走很危險。”附近居民很難想象事發時斌斌如何行走。這條小道曲曲彎彎，約幾分鐘后，來到這處平坡上。事發現場本長滿長草，草被割，仍蓋著一大塊白色塑料布，塑料布下有幾只塑料盆，當地居民稱，盆下蓋著幾處血跡。

　　府南三區一位抓蝎子的老漢告訴記者，山溝里蝎子晚上出來覓食，天熱時蝎子多，天冷時少；近年來抓蝎子的愈多，蝎子愈少；在近處抓蝎子的更少，事發當晚只有寥寥幾位在近處抓蝎子。“當晚10點多，有一對抓蝎子的老夫妻，用手電照，照見草里躺著一個男孩，還聽見男孩的呻吟聲。夫妻倆嚇壞了，沒敢接近男孩，沒有報警，慌張跑回了家，在家里覺得不對勁，出門往胡同里走，正聽見有人喊‘郭斌！郭斌’，就帶斌斌父母去了那處草坡。”

　　自家菜地就在事發現場附近的一位居民告訴記者，要不是當晚抓蝎子的這對老夫妻發現了斌斌，他第二天上地，就是自己先發現了。“這對老夫妻是雙職工，有一個大學生兒子。老頭57歲，是退休老教師，不想被單位知道他平時還抓蝎子。”上述兩位知情者告訴記者，這對最早發現斌斌的老夫妻“從公安局出來之后，就躲起來了”，“這也是為啥沒有一家媒體找到這個目擊證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