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和他的狗
很多人嘲笑他吃飽了撐的,他并不在意。但現實還是讓他身心俱疲,在一百多只狗的叫聲中,老柯無奈地說,再想想辦法吧。
耶魯畢業生辭職救狗欠了一屁股債
六環外的趙全營鎮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里,充滿一片“汪汪汪”的狗叫聲,推開大門,幾十只大小品種不一的狗撲到鐵絲網圍成的柵欄上,從空隙里朝外伸著爪子,嘶吼的樣子看起來嚇人。老柯說這些狗見了陌生人才會這么兇,他自己走進柵欄,安撫著這些狂躁的狗,整個院子很快安靜了許多。老柯說,這個新租的院子一年要10多萬,而養這么多狗一年需要將近50萬。
老柯鼻梁很高,白皙的臉上掛著疲憊,他穿著一件看起來穿了很久的衣服以及一件開了個口子的牛仔褲,用流利的普通話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采訪。他是加利福尼亞人,耶魯大學歷史學專業畢業,10多年前來到中國從事翻譯工作,閑暇時寫寫劇本,年薪那時候就有十多萬元,生活還算愜意。2011年4月,京哈高速發生了著名的動保主義者攔車救狗事件,老柯也是其中之一。事件之后,從卡車里弄出來的30多條狗無法處理,老柯豪爽地擔起了照顧的重任。沒想到,這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原來只想幫狗找到安身處就回去工作,但很長時間也沒給狗找到下家,只好辭職在順義租個大院子,開始了全職養狗的生活”。
辭職后,老柯沒有了收入,晚飯經常靠泡面解決,但讓他犯難的是,養這些狗比養活自己花費多多了。養狗的房租地租每年就要花去20多萬,100多只狗每天需要吃掉最少500多元的狗糧,加上零食,全年花費也在10萬元以上。再加上每月支付給3位工人的工資超過10萬。這還不包括給狗治病絕育的錢。全算下來,養100多只狗的成本全年是50萬元。
沒有收入,所有開銷基本全靠志愿者們捐助,債務像滾雪球一樣越堆越多,前不久一位志愿者使盡渾身解數,發動募捐,甚至動用了自己的親朋好友,籌措了20多萬元幫Chris還了一大筆債務,但現在還欠著寵物醫院七八萬元,而新的開銷也一天天地增加著,讓Chris直撓頭。
130多只狗每天要花10多個小時照料
在動物保護志愿者眼中,老柯對狗比對他自己還要好,但100多只狗的吃喝拉撒也讓他坐困愁城。他和雇傭的兩名工人每天起大早給狗喂食,白天把狗放出來溜達,傍晚要把它們送回屋里,同時還要對狗舍進行掃除和消毒,通常每天十幾個小時都和狗打交道,雖覺快樂,也深感吃力。
更讓他不堪重負的是,自己不斷接到新送來的狗,從幾十只到了135只。“現在我都不敢告訴大家我的地址,怕有新的流浪狗送來。”老柯說。
老柯和狗住在郊區,直到現在也沒有買一輛車,即便在六環外的他出行十分不便。46歲的他現在還單身,沒有老婆孩子,這些流浪狗耗費了他大量精力,前陣子他回美國看了看父母,已經6年沒回去的他只在家停留了6天就返回中國。最近令他煩惱的事情很多,本月初接到通知,剛剛交了房租的小院要被拆除。來中國十幾年,對拆遷這個詞早已耳熟能詳,雖然對拆遷不滿,但他沒敢當釘子戶,10天內就忙著搬家,有人提示他是美國人,拆遷方不敢亂來,但他說:“萬一遇到強拆,我是沒事,但推土機把墻推倒了狗就完了,我不敢賭。”
乘著一位朋友的車路過一個路口時,差點發生事故,老柯笑著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說,“我死了我的那些狗就都給你,你得負責養它們。”
常被人指責沒事兒閑的很少參與論戰
老柯的所作所為,受到了很多愛護動物人士從掌聲到經濟的鼓勵,但很多人不理解他的行為。一位工作人員說,他們遇到的十個人里有八個都會認為他們“沒事兒閑的,人還顧不上呢,對狗這么好”。
老柯說自己在美國時,從來沒有聽過周圍人吃狗肉。15年前來到中國后,了解到這個國家有部分人吃狗肉,開始他難以接受,但慢慢地和環境妥協了,“我要尊重一個國家的傳統文化”。
近兩年,網絡上愛狗人士和吃狗肉的人時常激烈交鋒,雙方往往都視對方為不可理喻的人。老柯作為一位知名愛狗人士,也在網上經常被罵。Chris對此倒是頗有些君子“和而不同”的意思,他很少參與這種論戰,“我不想說太多,我不能干涉人家的權利,我也無法禁止別人吃狗肉。但我會做我覺得對的事情。”
身處困境,身邊的人很少見過老柯流露出焦躁情緒,但現實終究無法逃避。缺資金、缺人手,老柯想通過影響更大的募捐來獲得資金,但又怕募捐搞大了有可能成為非法集資。有人建議Chris注冊成慈善組織,甚至是可以進行公開募捐的基金會,但都不了了之。在100多只狗的叫聲中,老柯無奈地說:“我再想想辦法吧,看怎么解決這些問題。”
對話
“作為耶魯畢業生我也奮斗過”
北青報:耶魯大學在很多人眼里是一所培養社會精英的大學,而你從那里畢業多年后,來到北京的郊區養著一百多只狗,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你的人生選擇,你怎么看?
Chris:我如果20多歲剛從耶魯畢業,不參加工作,而是跑到另一個國家養狗,那是有些怪怪的,但我現在40多歲了,我也奮斗過,做過翻譯,寫過劇本,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現在做的保護流浪狗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很苦,但我喜歡這個狀態。
至于耶魯,好多畢業生都在從事金融、管理等行業,看起來是另一種生活狀態,他們也許也無法理解我這個專職養狗的校友。但后來他們也有人覺得我這種生活也很有趣,并探討過如何能幫到我。
北青報:你自身生活都成問題,還負擔著這么大的開銷,有人可能會認為“人還活不了呢還養狗”,這樣能快樂嗎?
Chris:我自己對生活要求很低,但狗狗的資金確實是個大問題,我對此也很發愁、焦慮,經常和別人探討解決方法。我所做的救助流浪狗,和普通的養寵物不是一碼事,流浪狗會帶來諸如傳播疾病、傷害民眾、影響城市治安和形象等問題,我們其實也在解決一個社會問題。
北青報:你想過有一天完全沒有錢來維持運行了怎么辦嗎?
Chris:沒想過。我這里一直處在負債狀態,比如我帶著狗狗到寵物醫院看病,那幾家寵物醫院的人都認識我們,每次都是記賬,先欠著,等募了錢再還。這兩年一直靠朋友們和志愿者們的幫助,還維持著,但確實應該認真想想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