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罕壩,有這樣一片林子,以人名命名,叫“尚海紀念林”。
林子里有一座墓碑,那是塞罕壩林場第一任黨委書記王尚海的墓。墓碑不遠處,豎著他一米多高的雕像,寧靜、安祥,仿佛在深情地注視著林子里的一草一木。
說起王尚海,不得不提1964年。一個偶然的機會,王尚海發現了“馬蹄坑”。馬蹄坑位于總場東北部10公里處,三面環山,南臨一條小河,形如馬蹄踏痕,共有760畝地,地勢平緩,適宜機械作業。
當年機械造林現場
這年的4月20日,王尚海、劉文仕精心挑選了120名員工,調集了最精良的裝備,分成4個機組,挺進“馬蹄坑”。
前兩年的一度失利,讓王尚海的團隊潛心研究,得出了一個重要的結論。這個結論不是內因造成的,而是外地苗木在調運中,容易失水、傷熱,且適應不了塞罕壩風大天干和異常寒冷的氣候。于是,林場決定自己育苗。
育苗,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冬天要用一些所需的藥、冰、雪,加在一起,把苗子凍起來。凍上四個月左右,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才可以解凍。”今年80歲的潘文霞告訴記者,當時冬天很冷,生的爐子都燒紅了也感覺不到熱,培育種子期間,還必須要有專人看守,哪怕大雪封山,也要守著,為的是防止種子被偷。春天到來,解凍完之后要播種,等長出小苗后不僅看著,還要用柳樹枝搭起一人多高的帳篷,以防被大風吹倒或被鳥吃掉。
長出的苗子,要怎樣才能長得好、長得快,不容易死掉?用潘文霞的話說,“那得用農家肥。”在林場里,有許多公廁,潘文霞不僅要負責看護樹苗,還要去掏大糞。“有時,我在底下掏糞,上面就會有人大小便,弄得人實在想吐,晚上回去一點胃口也沒有。”她說自己委屈過、哭過,工作還得照干。不僅自己干,兒子、孫子也得干。
“育苗要分幾等,一等、二等的好苗子,就先選用。”今年八十多歲的趙素芹說,她當年也是做育苗工作。所謂好苗子,就是色正、枝葉茂盛,這樣的苗子成活率高。
一位林場職工說,培育好的苗子,要把它刨出來。苗子的根部往往比根上面的部分要長,刨時要小心,不能把根弄斷了。根多的話,還要剪掉一些,剪時需細心,如果根部重要的部分被剪斷了,這棵苗看著是好的,栽下去就是死的。
塞罕壩林場職工試圖剪去新培育的樹苗根部。新華網郭香玉攝
經過考察、摸索、實踐,塞罕壩改進了傳統的遮蔭育苗法,摸索出了培育“大胡子、矮胖子”優質壯苗的技術要領,大大增加了育苗數量和產成苗數量,徹底解決了大規模造林的苗木供應問題。在此期間,林場改進了蘇制造林機械和克羅索夫植苗鍬,創新了“三鍬半”縫隙植苗方法,大大提高了植苗速度。
何謂“三鍬半”,國家林業局國有林場和林木種苗總站副站長劉春延拿起鐵鍬,一邊給大家示范,一邊講每一鍬的道理。作為塞罕壩林場的老場長,到底是實干家。他說,第一鍬,要直立,先往里晃動一下,是松土,把苗放進去;第二鍬是填埋,先往里面,再往外;第三鍬是壓土,把前一鍬給壓實了;最后半鍬是讓土更結實些。
關于造林的過程,李樹這樣說,就是先平整地面,用機器把地面給靶平,再用投苗機植苗。之后,每棵樹澆一點水,精心呵護,直到小樹慢慢長大。李樹參加過馬蹄坑會戰,覺得那是自己的榮幸,他說自己今年74歲,1958年就在林場工作,是林楊的機械師。他說當時他開的是國產拖拉機,是國家按照當地地形改進,所以,投下的樹苗成活率高。
四月的塞罕壩,白天氣溫在通常在零度以下。每個人的雨衣外面都濺滿了泥漿,凍成了冰甲,走起路來,咣咣直響。晚上就睡在提前挖好的地窖里,被窩里冰冷似鐵。還有人發明了一個辦法,找一些磚頭和石頭,扔進火堆里燒熱,再撿回去放在被窩里,抱在懷里,可以暖暖地入睡。
無數個奮戰的日子,充斥著說也說不完、訴也訴不盡的辛酸。他們在這份辛苦里,不知不覺種下了綿長的回憶,逐漸化為點點滴滴的希望。這一年,“馬蹄坑”造林688畝,成活率達到了95%以上。這對塞罕壩人來說,數不盡的日日夜夜的期盼和所有的辛苦付出,就兩個字:值得!
王尚海祖籍山西,讀過私塾,參加過抗日民兵組織。喜歡讀書看報,口才了得。后來,特殊時期時,他白天拼命干活,晚上還要接受“再改造”,脖子上還被掛了10多斤的拖拉機鏈軌條。
看著王尚海精神和肉體受折磨的那一幕,有些人實在不忍,為他不值,便勸他辭職。說只要辭掉那份工作,脖子上就不用再掛10多斤的鏈條了。他不以為然,堅定的說,“林場沒建成,我死也要死在壩上。”
林場在他和團隊的不屈服下,盡管曾有57萬畝森林遭受了1977年雨淞的天災,也都克服了困難。塞罕壩造林面積越來越多,多的看不到盡頭。望著那大片大片的森林,王尚海打心眼里高興。
時過境遷,“尚海紀念林”中一棵棵松樹已長大。新華網郭香玉攝
1989年12月24日,王尚海因長期在艱苦的環境下勞作,落下了身體疾病,突發心肌梗塞,匆匆離開了人世。離世前,他的愿望是把骨灰撒在塞罕壩。“馬蹄坑”是他造林最初的希望,所以,他想要守著這片林子,親眼看著這里一棵棵樹木茁壯成長,為塞罕壩、為京城擋風護沙。
時過境遷,紀念林中一棵棵松樹已長大,陪伴著它們的主人,毫無保留地奉獻著生態的綠色,澆筑著用奉獻精神鑄就的綠色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