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猜猜看在淘寶里搜索“扶貧app”會得到什么結果?接下來我們要說的這件事,就和這個讓人驚訝的搜索結果有關。
“社會扶貧”的APP,是國務院扶貧辦主管的唯一社會扶貧網絡平臺——中國社會扶貧網開辦的APP,去年7月在全國正式上線。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動員社會力量參與脫貧攻堅的良好效果,搭建了一個連接貧困人口和社會愛心人士、愛心企業的網絡服務平臺。
但在落實過程中,一些基層黨委、政府下任務下指標,愛心人士的注冊量成了基層企事業單位和鄉鎮黨委政府考核的硬杠杠,淘寶上甚至出現了代注冊愛心人士的“搶手生意”,記者調查發現,7毛錢就可以注冊一個“愛心人士”。扶貧的良好初衷怎么就在基層的執行過程中變了味?
代注冊成淘寶店家“搶手生意”
記者調查發現,在淘寶中搜索“社會扶貧網”或者“扶貧app”,搜索結果中竟然出現了20多家商鋪,每家商鋪均標明可以代為注冊社會扶貧APP中的愛心人士,并可以刷愛心關注的量,每注冊一個“愛心人士”,價格從0.3元到1元不等。
按照銷量排序,排名第一的店鋪本月月售超過3萬筆,排名第二和第三的店鋪月售分別有12000筆和9600筆。其中一個淘寶店家告訴記者,只需要將需要注冊的愛心地址發給他,他可以提供注冊成功后的賬號密碼。
淘寶店家:就是按你發的(愛心)地址,你要做多少愛心人士,我幫你做好,0.7元一個,我這邊做好之后就會把賬號密碼給你。做得多的話還可以有優惠。
但是做得多的話,不是完全通過淘寶上交易的,一半是通過支付寶和微信支付的,另一半是通過淘寶上面支付下單的。
這位店家還告訴記者,這么做的原因是擔心引起監管部門的注意。換句話說,這家淘寶店鋪實際的月銷售量比系統顯示的月售量只多不少。
另外一家店鋪的店主表示,聽到別人說在社會扶貧App注冊“愛心人士”有利可圖,自己今年才剛剛開始做這個“業務”,僅僅這兩天就完成了幾千個訂單。在這些淘寶店家眼里,“愛心人士”代注冊已經成為了一筆“搶手生意”。
淘寶店家:做得不少,有好幾千個。
記者:是最近么?
淘寶店家:就這兩天,湖北湖南的看到很多。
記者撥打了中國社會扶貧網的客服熱線,向其說明淘寶存在“代注冊愛心人士”的違規商業活動,客服人員表示:
客服:(在淘寶)直接搜索社會扶貧網,出現的是中國社會扶貧網、扶貧app愛心人士、愛心關注是么?
記者:對。
客服:好的,知道了。我會跟我們相關的市場部門說一下(這個情況),他們這邊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截止記者發稿,這些淘寶網上代注冊中國社會扶貧網愛心人士的淘寶店鋪依然可以被搜索到。
愛心人士注冊量成基層考核指標
市場”背后對應著“需求”。那么,隱藏在這些“月銷量”背后的究竟是哪些人呢?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湖南國企職工向記者透露,去年年底他們公司接到了上級政府的行政命令,要求每個人都下載社會扶貧APP,并注冊“愛心人士”,如果沒有下載,就要扣分,扣分將會體現在部門評比或者科室、班組評比中,直接和每個人的績效掛鉤。安裝之后,還要將截圖發給人事部門的管理員,統一上報。
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個例,近日,另據一位湖北孝感的鄉鎮中學老師微博爆料,學校還要求老師發動學生家長完成下載任務,要求每個教師“1拖20”,并在三天之后將截圖統一回收。
有的地區在發布的是“倡議書”,號召大家完成“愛心人士”的注冊任務。而在一些地區,“愛心人士”的注冊量成了部分基層企事業單位和鄉鎮黨委政府考核的硬杠杠。
比如在江西某縣政府網站上,去年11月28日就登出了一封署名縣扶貧開發領導小組的關于做好中國社會扶貧網愛心人士注冊的緊急通知,里面寫道,根據省市部門工作要求,中國社會扶貧網愛心人士注冊率11月底要達到全縣總人口的2%,截止11月27日,愛心人士注冊數僅為3596人,距離目標值差距很大。于是在這封緊急通知下,將剩余合計2680個愛心人士注冊量的任務按照每個村20的標準分解開來,并限期兩天之內完成注冊。
而作為扶貧工作的另一個重要主體,扶貧干部也遇到了一個難題,一位河南的基層扶貧干部坦言,他們對接的貧困戶大多都沒有智能手機,所以貧困戶注冊的工作基本都要他們來完成。
扶貧干部:我們村一共40個貧困戶,村里邊大部分都是留守的老人,有的還會用智能手機,但是大多數都不會,所以都是我們來幫他們完成注冊。
湖南某地的區扶貧開發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向記者透露,貧困戶注冊之后還需要發布幫扶需求,想比較快的完成“任務”也有訣竅。
比如那個貧困戶需要一個物品,你剛好有,或者你跟他商量好你送他一個二手的手機,然后你幫他發布一個手機的需求,然后你對應的送給他,這樣對于我們完成上級任務的話比較快一些。
脫貧攻堅已經到了啃硬骨頭、攻堅拔寨的沖刺階段,全國上下已經吹響了向貧困宣戰的號角。但是,在個別地方和個別領域,依然存在一些黨員干部因發展心切而違背規律、盲目蠻干,甚至搞勞民傷財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玩數字游戲、搞“數字扶貧”。
這些看似積極向上的做法,實際上不僅違背規律、急躁冒進,增加了貧困群眾和扶貧干部的負擔,牽扯了真扶貧,扶真貧的精力,而且使得黨中央難以掌握基層的實際情況,影響決策的科學性,客觀性,實效性。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脫貧攻堅工作要實打實干,一切工作都要落實到為貧困群眾解決實際問題上,切實防止形式主義,不能搞花拳繡腿,不能搞繁文縟節,不能做表面文章。“愛心人士”的數字摻了水,“政績工程”的面子貼了金,可社會扶貧的力度也就丟了根,困難群眾和廣大扶貧干部,也就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