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報告文學|焦裕祿2.0:廖俊波的48年“樵夫”人生
福建南平境內的長深高速公路像一條蜿蜒的曲線,道路兩旁山巒起伏,風光旖旎,景色秀美,一棟棟閩北民居坐落在郁郁蔥蔥的山谷間,猶如躺臥在幽謐之境。 三個多月前,福建南平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武夷新區黨工委書記廖俊波倒在了這條美麗的高速路上。 2011年7月16日,廖俊波在中國共產黨政和縣第十二次代表大會上作工作報告。李隆智圖 2017年3月18日,南平大雨如注,他乘坐的汽車發生側滑,被甩出了車外,當場不省人事。建甌市人民醫院的急救室,四面八方趕來的上百名同事和朋友在外守候,他最終未能醒來。 這位深受同事和民眾尊敬的優秀黨政干部,以如此方式走完了年僅48歲的一生。 “我想是老天看他太累了,或許想讓他休息一下吧。”南平市延平區林業局工勤人員林軍對澎湃新聞稱。林軍曾被安排當廖俊波的司機,一干就是13年。 “現在早晨起床,我偶爾會恍惚地以為今天該給廖副市長匯報工作了。”南平實業集團總經理陳智強說。近兩個月來,他時常徹夜難眠,后來才發現很多同事情況“差不多”。 “我不敢看關于他的任何新聞報道,一個字都不看。”陳智強說,他生怕太多描述反而讓大家認識不到更真實的廖俊波,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新版焦裕祿。”廖俊波的老領導、南平中級人民法院原院長林小華說。 “樵夫”則是廖俊波給自己微信取的名,他的一生也正是俯首甘為“樵夫”、為民披荊斬棘的一生。 “廖俊波是新時代好干部的樣板。”南平市委書記袁毅說,中國有著千千萬萬名“廖俊波”,此刻正默默地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 【上部】 時間的“敵人” 周到、細致、溫柔、陽光、幽默、忍耐和忘我的“工作狂”——這些是廖俊波家人和他生前多位同事、朋友給他的形象素描。 它們只是廖俊波的一面。作為跟隨了他13年多的駕駛員,林軍常能窺見他的另外一面——勞頓、困乏和偶爾的孤獨。 每次坐車出差時,廖俊波都會叫林軍播放姜育恒的《跟往事干杯》。這是廖最喜歡的一首流行音樂,歌詞仿佛深藏著他另一個隱秘的內心世界。 “你是不是覺得累,這樣的心情,我曾有過幾回。也許是被人傷了心,也許是無人可了解。現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憊……” 與時間賽跑 常年奔忙在路上,廖俊波養成一個習慣——在后車座補覺。 “我們常和他開玩笑,車上能睡覺、下車能干活,才是當領導干部的境界。”南平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科員吳慧強對澎湃新聞稱。 3月18日,意外發生之際,極度困乏的廖俊波在后車座睡得正香,由于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才被甩了出去,同車醒著的其他同事,逃過此劫。 過去一年多,廖俊波來回奔忙于南平舊城區與新區之間,參加會議,處理工作。 “我們經常深更半夜還在開會。”吳慧強回憶稱。 為何將日程安排得如此局促?很簡單,廖俊波正在與時間賽跑。 2015年南平市黨代會做出戰略決定,將武夷新區作為南平未來發展的“突破口”,以此全面構建區域發展新增長極。2018年底南平有序啟動行政中心遷移,2020年將初步形成一座新興中心城市。 航拍南平市政和縣城區。澎湃新聞記者王國慶韋毅圖 2016年10月,廖俊波被任命為南平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兼任武夷新區黨工委書記。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擺在了他面前——2018年年底南平市政府行政中心要遷移至武夷新區南林核心區。 他要在短時間內完成龐大體量的城市建設,輕軌、繞城高速、森林生態小鎮、商務寫字樓、云谷小區、引供水工程、學校、體育、旅游集散中心、汽車客運總站……它們涉及南平市政府遷移的市政設施、景觀建設和社會事業等39個重點項目,投資高達數百億。 “兩年完成,各項目都定人定責,列出明確時間節點,為了追趕進度,只能加班加點。”武夷新區管委會綜合科科長蔡猷全說。 2017年春節后,南平喊出百日攻堅的口號,“開局就是要決戰,起步就是要沖刺”——廖俊波則是帶著武夷新區干部完成沖刺任務的引領者。 他創造了“俊波速度”,要求所有領了任務的干部“項目只增不減,時間只能提前不能推后”。 如何保證速度? 在政和縣任書記時,廖俊波在廣場最顯眼的地方,用巨幅展板貼出項目時間進度表,讓全縣市民前來監督,無形中對干部產生心理壓力。 他把同樣的工作模式帶到武夷新區。管委會大廳,每天更新的項目進度表,猶如指揮棒一樣催逼著大家跑步前行。 對于喜歡做事的廖俊波來說,時間才是他的敵人。 “他常說,如果一天有48小時該多好。”林軍說。 一個很溫柔的人 “對他來說,最奢侈的是時間。”妻子林莉說。 3月18日,周末,廖俊波并未休息,他安排了四場會議。白天,他在南平舊城區開會討論干部住房分配、綜合片區地價和武夷國家公園等相關議程。晚上八點半,他要急匆匆趕往140多公里外的武夷新區管委會,跟干部們研究招商和規劃方案。 廖俊波一家三口的早年合影。 在常人看來并不輕松的周末,但在林莉眼里卻是“完美的一天”。 “那一天他在家里完整地吃了三頓飯,這對于我來說,簡直太完美了。”林莉說。 由于晚上有會,廖俊波本想在床上多睡一會兒,但他還是按時出門了,沒多久,林莉接到他出事的消息。 “我很后悔,為什么?那天我只要吵一下,鬧一下,他就不會走了,那天下午,如果我不叫他起床,讓他睡個飽,讓他開會遲到,這樣他在車上也就不會睡了。”林莉說這句話時,眼眉低垂,每次對丈夫的追憶都是一種痛苦與煎熬。 她偶爾會幻想著他什么時候能回來,然后又會時常陷入自責——“我為什么就不任性一次呢?” 她不可能任性,長此以往,早已習慣了。 林莉現任南平一中物理教師,和廖俊波是南平師范專科學校(現武夷學院)的同班同學。因為身份特殊,她努力保持著低調,以免生活被打擾。 “我是一名教師,像所有老師一樣去做事,很少和他去外面交流,他也從來不帶我去外面。逢年過節,很多人來看他,他交待,如果是我的同事,或者學生來家看望,沒關系。不認識的,不要開門。”林莉說。 結婚這么多年,他們很少旅行,最奢侈的旅行還是女兒上大學那年的國慶節。廖俊波提議去看望在武漢讀大學的女兒,那是林莉和他一起去的最遠地方。 通常,廖俊波回家不怎么愛說工作。 “他認為家就該要有家的樣子,他在努力盡好丈夫和父親的責任,陪我們去看電影、散步,包括他理發都會回來和我一起去。”林莉說。 她心中的丈夫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別人家都是嚴父慈母,我家是慈父嚴母,我對孩子要求很嚴格,他永遠在孩子面前笑呵呵,哪怕孩子有事,他都只是笑著講道理。” 多年來,林莉已習慣在家里守候。她記得在廖俊波政和縣當書記時,最長一次是兩個月才回家。 “他回家都是在南平開會。”林莉說,聚少離多,讓每個時刻都彌足珍貴。只要聽說他要回家,無論多忙,她都要趕回來做飯。 廖俊波并非不懂浪漫,他也偶爾會創造“驚喜”。 “有一次,我和女兒到桂林旅游,返回南平已是凌晨三點多鐘。我倆剛從公交車上下來,在距離家里5分鐘的路程時,突然發現公交站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丫頭眼尖,認出了是爸爸,很高興,爸爸怎么來接我們了呢?原來他當天恰巧從浦城回到南平,特意記得我們返程的時間,所以在家里煮好稀飯、炒好菜,知道我們怕黑,就在那里等。”林莉回憶說。 他們在一起有很多美好生活片段,甚至夫妻倆喜歡玩同一款網絡游戲,他們扮演的角色名叫“無畏劍客”。 廖俊波玩得并不多,只是偶爾陪著林莉玩一下,或者中午回家,趁炒菜做飯的空當玩二十分鐘左右。哪怕女兒在家時,也不回避。 “這就是我們的快樂時光,很簡單。”林莉說。 在家人面前,廖俊波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另一面。 他長時間超負荷工作,身體吃不消,有時睡到半夜,他會推醒林莉,請她幫忙按搓一下肩膀和腰。 林莉看他這么忙,心疼不已,尤其看到丈夫面相一天天衰老,不到50歲,臉上已長了兩大塊老年斑,手上更多。她心里難過,但也只能勸他多休息,多煮些好東西給他吃。 前些年,廖就一直在服用西洋參丸,林莉經常一次性買十幾盒,外界沒人知道。 出事后,親朋好友到家里探望,她才發現很多和廖俊波年紀差不多,或者大一點的人,看上去都比他年輕很多。 【中部】 永不停息的“機器” 多位和廖俊波共事過的領導干部對廖俊波的一致評價是:敬業,工作狂。 “把工作當做生命,像這樣的人,我沒有碰到過幾個,很少。”南平工業園區管委會副主任劉暉明對澎湃新聞稱。 當年在建設榮華山產業組團時,他和廖俊波同吃同住四年多時間,彼此十分了解。 他回憶稱,廖俊波每天除了幾個小時睡覺,似乎總是在工作。無論在辦公室、工地,或者是車上都在工作,哪怕吃飯的時候,只要接到工作電話,他一講就是半個多小時。 “半夜醒來,我經常被他嚇一跳,他一個人坐在床頭,拿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寫些什么。”劉暉明說,“我現在還經常夢到他半夜爬起來弓著身子抄抄寫寫的樣子。” 很享受工作過程 像一臺工作機器一樣永不停息,如此瘋狂地投入到工作當中,他的動力來自何處? “他是在工作當中尋找快樂,解決一個個問題,那種享受是無法用其他來比擬的。我在學校教物理,如果題目很難解,我就會全身心投入,把問題解決了,那種享受,那種快樂難以用語言來表達。”林莉認為,學理科的人很享受工作過程。她試圖站在一位理科生角度去解剖廖俊波。 廖俊波的老領導林小華則從成長大環境的角度去認識廖俊波。 “如果一個地方出現了貪污腐敗,可能不是一個人;一個地方出現了英雄,恐怕也不會是一個人。”林小華說,廖俊波式的領導干部出現,既離不開組織的精心培養,也離不開當地的文化風氣和社會土壤。 “在歷史上,閩北文化與中原文化南遷有密切關系。在儒家文化中,讀書人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人生追求,入仕服務國家,成為首選。生于閩北長于閩北的廖俊波,被這片土地所蘊含的文化深深影響著,這也直接融入到他為官的理念中去。”福建知名學者王利平認可林小華的說法。 “他生于閩北,長于閩北,他的內心沒有離開過閩北。正因為這樣,他對閩北的這塊土地有特殊的感情:他的父老鄉親在這塊土地,他的老師同學在這塊土地,他的朋友同事在這塊土地。”王利平說。 1968年8月,廖俊波出生于南平市浦城縣,父親廖芝根退休前是當地鄉財政所干事。1988年9月,廖俊波考上了南平師專物理專業。 “他穿著很干凈,每天上課前都要照鏡子,用梳子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在男生宿舍里面,通常都比較雜亂臟,沒什么人搞衛生,他經常主動干活。”廖俊波的大學同學、大埠崗中學物理教師江寶文稱,他們同住一個宿舍上下鋪。 全班一共58個學生,林莉年紀最小,也是最漂亮的班花。沒過多久,廖俊波就開始追她了。 1990年7月,大學畢業,廖俊波沒有回浦城縣教書,他追隨林莉到邵武市,被分配在大埠崗中學,林莉分配在桂林鄉中學。 “他并沒要求把女朋友調過來,認為不可能,后來我到教育局開會,跟負責人事的同志說了情況,請求把林莉調過來,好讓兩人在一起。我只是試著講了一下,沒想到人事處的同志很理解,當場就答應了。”原大埠崗中學校長傅以佑回憶。 一個學期后,林莉調到大埠崗中學,自此兩人形影不離。 廖俊波在學校當班主任,也教物理,他表現勤快,做任何事毫無怨言。他能跟學生打成一片,也很關心學生,誰生病了,他都會特別照顧,用自己的廚房給他們熱菜、煮面條。 “他教書也不錯,一年下來,期末考試,全縣4個鄉鎮、5所學校統一改卷,他常能拿第一名。”傅以佑說。 一身兼兩職 1992年的一天,校長傅以佑接到鎮政府辦的電話,被告知鎮里的文化技術學校(以下簡稱“文技校”)缺一名老師,條件是:語文老師、外地人、年紀輕、文筆好。 傅以佑對在校老師情況了若指掌,全校共有六七名語文老師,要么是本地人,不符合要求,要么對工作不負責,有位語文老師,早晨九點還要敲門去請他上課,顯然不能推薦。 他舉薦了廖俊波,給出的評語是:工作很吃苦,任勞任怨,不會講價錢,不會貪玩,很可靠,很扎實;至于文筆,從其工作總結、學生評語和入黨申請書來看,“還可以”。 “大家對廖俊波的評價很高,認為他能勝任。”原大埠崗鎮黨委組織委員廖厚祥回憶。1992年7月,通過各項考核的廖俊波經大埠崗鎮黨委會研究決定,提任文技校教導主任、大埠崗鎮黨辦負責人。 上個世紀90年代,文技校職責是培養有知識的新型農民,其領導班子成員總共三個,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校長是由鎮長兼任,教師均從中小學教師里抽調借用,送至縣成教中心或教育中心培訓種植、養殖知識,結束后分到各鄉鎮去辦培訓班。 2014年4月18日,廖俊波(右一)在鐵山東澗村調研,與村民座談,給老人遞上茶水。徐庭盛圖 身兼兩職的廖俊波并不輕松,他不但要完成文技校的工作,還要完成黨辦的任務。 “他的頭腦很好用,很靈活,會想點子,常把培訓班放到村里去辦,哪個村種養搞得好,經濟作物發展比較快,他就放在那里去辦培訓班,授完課再去參觀種養大戶。”廖厚祥稱。 廖俊波很注意工作方法和效果。他先在村民小組挑選有經濟頭腦的村民培訓,把他們發展成為種植、養殖大戶,讓他們先富起來,起到帶頭作用,然后影響其他的村民。 “他不但自己上課,還把市里的人叫來,手把手地教。”廖厚祥說,這說明了他具有很強的組織和調動能力。以前,大埠崗鎮文技校沒有名次,但在廖擔任教導主任期間,文技校連續幾年被評先進單位。 無論寫材料、起草文件,撰寫先進事跡報告、年終總結,廖俊波也都是一把好手。 “他來了后我的工作量減輕了一大半,文字材料、接待、上傳下達全部交給他去做了。”時任大埠崗鎮文化站站長熊木春說,廖俊波“出手快,很快入角色”。 廖俊波在拿口時的工作照。 廖俊波工作認真,白天在辦公室上班,晚上住在檔案室,深夜,他還在看材料。 他發揮寫作和運營才華,從農民的科學致富,到優秀黨員和黨建工作,他都寫,宣傳大埠崗鎮。 “他很會寫材料,不斷向邵武、南平、福建省乃至中央各大媒體投稿。”熊木春說,廖俊波的通訊文章從中央到地方都有采用過。 出于愛才,大埠崗鎮領導原想給廖安排一個職務,不過上級有規定,但凡借調的,不是公務員,均不能安排,所以不能給他黨委辦公室主任職務,只能叫黨辦負責人。 辦公室雜事多,會議安排也很難周全,但他都會做得很有條理,不會出錯。以開會為例,他都會事先通知所有人,一時半會通知不到的,他都會想辦法找到人,不會出現任何紕漏。 “我后來把材料、辦公室和檔案室鑰匙,兩枚黨委和政府公章,包括領導私章都交給他了,他做事我很放心,敢放手。”熊木春說。 廖給大埠崗鎮領導和同事留下的印象是:忠誠、厚道,靠得住。 作為黨辦負責人,鎮黨委開會研究干部任免、轉戶籍等問題,他都在旁邊記錄,為此很多人想套他的話,他都守口如瓶,絕不會亂講。 廖俊波在接待方面也有過人之處,無論是領導、干部還是民眾,都接待得妥妥帖帖。 “老干部來找領導,如果領導外出了,他都會倒開水,彎起腰來給他們匯報工作。老百姓來了,他心平氣和給他們講道理,最后陪著他們走出政府大門,等看不見人時再回來,這個舉動讓人家很感動,上訪戶本來找領導解決問題,結果被他充分做工作后給擺平了。”熊木春說。 認真、勤勞和靈活的工作態度,謙虛、低調和忠誠的人品,讓他得到各級領導和同事賞識認可,這也是他一路能獲得舉薦和提拔的根本原因。 “大家都想用這個人” 時任邵武市長林小華下鄉調研時,意外發現了搞接待工作的廖俊波。 他認為這個年輕人頭腦好用、勤快,形象也不錯,做起事來敏感性很強,立刻動了心思,他向大埠崗鎮黨委書記和鎮長提出,邵武市政府辦還差一位秘書,希望把廖俊波借調“用一下看看”。 “很奇怪,大家都想用這個人。”熊木春半開玩笑地說。 1995年,林小華擔任邵武市長,當時正好政府辦公室缺人,他就叫辦公室的人到鄉鎮一級去抽調幾個人。 廖俊波在這種背景下被調任邵武市政府辦公室科員。 “我在大埠崗鎮政府辦公室面試過他,教師出身,他在對答中體現出了很好的文化氣質,且人不錯,純樸,形象好,可是后來大埠崗鎮領導不舍得放人,這充分說明他人不錯,你不舍得放,我就要調。”林小華說。 邵武市政府主要領導對面試很重視,林小華和副市長等四個人在政府辦會議室面試,他們從鄉鎮一級篩選了四個最優秀的人選調入政府辦,經過了一輪淘汰,廖俊波和其他兩個人留了下來。 “他首先讓人放心,凡是交代的事,他會給你辦得有條不紊,不容易出差錯,更不會打著領導旗號去做不該做的事,說不該說的話。同時,他很有潛質,很有能力。”林小華說。 作為廖俊波走上仕途的“伯樂”,林小華扮演著雙重角色,首先是領導,其次也是廖初入政壇的導師,他在工作上給予了廖充分支持和肯定,同時也給予了他很大的成長舞臺。 根據同事回憶,廖不止一次感恩這位導師。 從1996年7月至1998年11月,廖俊波從科員、副主任科員、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到拿口鎮黨委副書記、鎮長,只用短短兩年多時間,很多人看來不可思議。 拿口鎮位于邵武市東部的富屯溪畔,它成了廖基層執政生涯的“演練場”。 1998年11月,他調任拿口鎮鎮長。此前的6月,特大洪水襲擊拿口鎮,500多戶受災,其中約360戶房屋倒塌。 “邵武是重災區,拿口鎮則是重中之重災區,幾乎成為一座孤島,沒東西了,空軍用直升飛機向這里投放食品。”邵武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熊貽榮對回憶,他當時任拿口鎮黨委書記,也是廖在邵武工作時期的老同事、老領導。 他對廖俊波的評價是:對黨忠誠,做事有原則,也有方法。 洪災后,莊上八一小學封頂(左二為廖俊波)。 到拿口鎮走馬上任,廖俊波第一個任務就是如何讓倒房戶次年春節前全部住上新房,任務艱巨。 為全面掌握情況,他在白天忙完工作后,晚上打著手電,一個村一個村地走訪受災戶,沒日沒夜,他很快就把500多受災戶走了個遍。 這是廖俊波一直保持的務實工作態度,他相信沒有調研就沒有發言權,唯有到現場才能針對性地制訂措施,哪家沒勞力,誰家缺資金,他都要一手掌握情況,迅速找出關鍵矛盾所在,并直面問題,提供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 廖在走訪中發現,磚塊供應是制約村民住進新房的關鍵,邵武不少鄉鎮都受災嚴重,大量新房建設使得磚塊供不應求,價格大幅上漲,不少磚廠訂單排到了兩個月后。 見此情形,他快速聯系福州磚廠,外調了20多火車的磚頭。 此招立竿見影,既穩定了市場,防止價格上漲,也解決了災戶燃眉之急,拿口鎮的所有倒房戶如期住上新房。 剛忙完災后重建,一場朱坊片區的“分家”危機又在等著他。 拿口鎮是由拿口和朱坊兩個公社合并而來。合并后,朱坊村人口約1.3萬,差不多占鄉鎮的一半,公共基礎設施配套不足,公路、衛生院、學校和銀行網點均成問題。龐大的人口規模與落后基礎設施形成巨大矛盾。 此外引發民怨的關鍵是公路,朱坊村最遠一個村到鎮政府將近20公里,而從拿口到朱坊村只有一條泥巴路,一下雨,滿是泥濘。交通不便,讓村民水果、毛竹等特產都運不出來,朱坊片區村民焦急萬分。當地民眾強烈反彈,并有部分人要求與拿口鎮“分開”。 讓拿口鎮“分開”肯定不現實,唯一辦法是加大對朱坊片區的基礎設施投入,道路即人心,如果把泥巴路變成水泥路,或者是柏油路,方能化解矛盾。 建拿朱公路,當時也有兩種方案,根據初步測算,17公里長的水泥路,修柏油路只要400萬元,修水泥路將近600萬元。廖俊波和交通局專家探討后拍板:“柏油路最多保證8年時間,每年還要花近萬元每公里的養護費,不如一步到位修水泥路。” 問題來了,作為鄉鎮一級政府,財政窘迫,當時鎮每年財政收入才百把萬元。 在上世紀90年代末期,王利平與廖俊波相識在邵武前往福州的途中,當時廖三十出頭,穿著西服,里是灰色雞心領羊毛衫和白襯衫,標準的機關干部著裝,一眼看去,他如沐春風,躊躇滿志,渾身充滿了力量,似乎有一番更宏大的事業等著他去干。當時正在拿口鎮任鎮長,他去福州主要是聯絡省里相關部門,謀求對鎮里財政上的支持。 “他待人接物既干練,又讓人舒適。”這是王利平當時的印象。 這種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與活動能力幫助了他。為了修建拿朱公路,他上上下下奔波了一年多,總共籌資了600余萬元,這對當時鄉鎮一級干部而言,也有一定難度。 2001年底,一條長17公里、寬7米的拿朱公路順利通車。這條道路至今16年了,從沒再修過。 還有一件事讓熊貽榮對他刮目相看。 2001年5月,拿口中心小學藝術節活動中,廖俊波觀看小學生小發明、小制作演示。 以前拿口鎮只有小學和初中,如果孩子讀高中只能到縣城,農村孩子通常家境拮據,無力送孩子到縣城讀書,加之縣城學位有限,對成績差農村孩子也不予錄取。 這就造成了一個窘境,拿口鎮很多農村孩子才16歲左右,讀完初中后,如果考不上高中,只能打工,沒滿18歲,工廠還不敢收,只能在家里游蕩,很容易走邪門歪道。 廖俊波看到了這個問題,他協調邵武市教育局將拿口鎮高中恢復起來,哪怕農村孩子不一定能考上大學,但起碼他們能學到知識,有學校管理,不至于成為社會問題。 此事獲得上級部門的支持。1999年下半年,拿口鎮高中恢復起來了。盡管只辦了五年,后因生源少、交通條件改善及城里學位供應充足而停辦,但它在過渡期幫助了不少農村孩子完成讀高中夢想,這件事也從側面說明了廖具有發現并解決問題的能力。 “哪怕高中生去當兵,與初中生去當兵,到部隊后完全不一樣,高中生去當兵,起碼可報考軍校,初中生只能去當2年義務兵。”熊貽榮說。 廖特別重視教育。1999年,他在朱坊村入戶走訪時得知,已經收到泉州經貿學院錄取通知書的陳艷因家庭經濟困難,家人決定讓她輟學打工,去鎮上的竹筷廠打工掙錢。 聽聞此事,他給陳艷父母做思想工作,并當場答應資助她。每年給她寄去兩千多元學費,連續三年,送至大學畢業,現在陳艷已是泉州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財務經理。 “這件事我們以前都不知道啊。”熊貽榮驚嘆。 在拿口鎮任職期間,廖也是最早提出“營養餐”計劃的人,由政府給學校提供一筆專項資金,每天給沖刺階段的高中畢業班學生,提供雞蛋補充營養,此舉得到上級領導認可,邵武市在全市推廣“營養餐”。 “這件事并不大,但體現了一個政府責任心。”熊貽榮稱。 【下部】 “工業能手”成長之路 2001年,作為以農業經濟為主導的南平市提出“工業興市”戰略,讓廖俊波再次看到機會。再者,修建拿朱公路籌錢的艱辛,讓他深刻意識到“無工不富”,早想改變拿口鎮傳統農業經濟的稅收結構。借著政策大勢,他開始謀劃拿口鎮工業平臺,他認為有了工業平臺,將為拿口發展帶來“洼地效應”。 他規劃了600畝土地,著手建設工業平臺,并努力爭取讓拿口鎮順利入選了國家建設部小城市建設試點,獲得啟動資金200萬。 園區“拓荒者” 2002年8月,廖俊波正式擔任拿口鎮黨委書記,開啟他作為“工業能手”成長之路。 廖俊波在拿口鎮參觀小學生栽培實踐實驗園。 從拿口工業平臺的建設、招商引資到園區服務,他走在了前沿。 興達竹業是最早來到拿口鎮投資的企業之一。14年前,興達竹業只是一個擁有員工20余人的小企業,如今它已成為年產值2000萬元的準大戶,為拿口提供了200余個就業崗位。 2002年,廖俊波得知興達竹業老板吳敏達準備到邵武辦竹加工廠,便邀請他到拿口鎮看一看。 “我到了酒店,才發現他帶著政府兩委的人已經在那里等了,我驚呆了,說實話,也有些感動。”吳敏達稱。 吃完午飯后,廖俊波拿出工業平臺規劃圖告訴吳敏達如何如何有前景,并再三強調:“我們絕對給你提供保姆式的服務。” “我也有找過一些地方,但沒有一個干部像他那樣熱情,我當時并不確定是否到拿口鎮投資,我認為他的認識很超前。”吳敏達稱,他當時最大顧慮是拿口離縣城有30多公里遠,故未能當場拍板。 廖俊波沒放棄,他一直和吳打電話溝通,每次有針對性地解決難題,打消對方的顧慮。 2003年元旦,興達竹業正式與拿口鎮簽約,投資五百萬。從簽約到建廠房,用了不到2個月。 廖也在工作中兌現“保姆式服務”承諾。有次溝通時,他了解到興達竹業的房產證沒辦理下來,無法抵押貸款,造成資金流轉困難,二話沒說帶了好幾家銀行對接。最終讓興達竹業獲得了60萬元抵押貸款,使企業順利起步。還有一次,因經營問題,吳敏達和一名本地股東鬧矛盾。廖知道此事后,主動從中調解,說服本地股東退出,事后,他還把雙方邀請到家里吃飯。 飯桌上,兩人當場講和,至今仍是朋友。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能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他的一餐便飯,我和那個本地股東這輩子可能就這么結怨了。”吳敏達說。 在拿口鎮工業平臺有不少企業情況像吳敏達一樣,都是被廖感染,認可他這個人,最后選擇到此投資。 為了招商引資,廖俊波四處奔波,3年時間,拿口工業平臺投資500萬元以上的企業就有7家,工業稅收從2001年的不足70萬,迅速上升到2003年他離任時的260余萬元。 如今,拿口工業平臺已約2000畝,稅收超過1400萬元,占全鎮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二。 2004年2月,廖俊波升任邵武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讓他的工業抱負有了更大空間。 當時邵武有三大支柱產業,紡織業、林場加工業、化工產業,廖俊波提出要建一座化工產業園。在他的堅持下,邵武在2006年建了全市唯一一個氟化工產業園。 這個決定充滿爭議,但廖看中的是化工業的高附加值。在他任職期間,邵武規模工業產值三年翻了近一番。 廖俊波在拿口鎮時曾帶頭參加無償獻血。 2006年,他被調往南平市擔任政府辦副秘書長。一年后,他被派到了榮華山產業組團擔任黨工委書記,原因很簡單,他有一套相對成熟的工業園區運營經驗。 “2007年6月13號南平市政府定下在浦城搞工業園區,為了紀念這個日子,廖俊波特別把自己乘坐的那輛公務越野車的車牌號定為閩H00613。”時任榮華山產業組團副主任的劉暉明仍記憶猶新。 早期班底只有三個人:廖俊波、劉暉明和駕駛員林軍,他向南平市政府預借了2000萬元作為啟動資金,上路了。 按南平市委、市政府的規劃,榮華山組團的規劃總面積60平方公里,一期計劃開發建設20平方公里。它位于與浙江溫州交界的荒山野嶺,交通閉塞,只有一條省道通往浙江,無人相信它能做工業園區,當時的幾位市政府領導看完現場后大為驚訝:怎么能搞起來? 組團管委會辦公室租用了一棟廢棄的村部樓,老鼠在天花板跑來跑去,蛇、蜘蛛、蟑螂更是數不勝數,旁邊是一條臭水溝,晚上青蛙呱呱的叫。 對這塊荒地,廖俊波卻充滿了想象力,他常向大家描繪一幅美好畫面,以此加油打氣。 “他站在現場跟我們說,看到這一片荒地,讓他想到一個場景,夕陽西下的時候,一群頭發都白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回憶這一片,當年共同創建的工業園區,這時候心里是多么滿足啊。”浦城縣古樓鄉鄉長孫杰對澎湃新聞稱。 廖俊波常用此招,并屢試不爽。 孫杰認為,大家之所以能被感染,主要是因廖的人生目標本身就很簡單純粹,“做好工作,老了有更多回憶,僅此而已。” 當時,組團管委會的骨干成員可謂捉襟見肘,絕大部分是返聘的已退休人員,劉暉明稱他們為“胡子兵”。如此窘迫,但并不影響榮華山組團大刀闊斧的征地、開工和項目落地。 在別人眼里幾乎是死局,廖卻偏不信邪。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招商,先安排人在互聯網上搜索客商資料,像推銷員一樣給客商打電話介紹情況。 他是最大的推銷員,常和劉暉明一起跑到各地去招商,那些年招商競爭也很激烈,各大省份和城市均卷入到了這場洪流。 “沒有別的招數,只能以情感人,以情招商,以誠信招商。”劉暉明說。 “一位閩南家族企業的老板,我們把地已劃給他了。有一次,他父親來園區看現場,生病了,很嚴重,廖俊波讓我帶去醫院看病。開始我不理解,認為叫辦公室主任去行了,他說不行。沒辦法,我只能每天車接車送,帶著他去醫院,后來廖俊波也去探望了。他后來告訴我說,你是副主任,是代表園區的,如果老板到外面去講就效果不一樣了。”劉暉明舉例稱。 無論哪來的客商,廖均會熱情以待,吃飯旅游全包下來,臨別時還送點禮物。 這一招未必都靈,有不少投資者好吃好喝一個禮拜后,了無音訊。 每碰到此類情況,廖都會安慰大家說:“不用擔心,只要你誠心誠意對他,總是有效果的。” 用園中園模式驅動“以商招商”是廖另一記絕招,它極大調動了企業家的主觀能動性和積極性,且能迅速形成產業集群。 “我們是被他的精神感動掉了。”浙江宇泰集團董事長葉斌對澎湃新聞稱。 葉斌是廖俊波在榮華山“以商招商”的典型案例之一,當時他準備到福建三明投資,后經人推薦到了榮華山。那次他晚上八點多鐘才到,天已經黑了,榮華山還是一片荒地,另外一名浙商鄭建華已經進駐,連夜推土動工。 廖晚飯都沒吃,他打著手電筒,陪著葉站在空曠草地上,眼前什么都沒有,只有廖聲情并茂描繪的那個宏偉的規劃。 “把浙商帶過來,我給你提供更大的平臺。”廖告訴葉,榮華山組團準備采用“園中園”模式,以商招商。 “現在園中園在浙江很平常,七年前,很新鮮,我們相當于二級開發,經濟賬很好算。”葉斌說。 葉認為此舉創新,再被廖的精神所感染,二話沒說很快就與組團簽了5000畝浙商工業園的開發合同,第三天,他就興沖沖地返回浙江招商了。 在實際開發中,他也碰到過問題,主要矛盾是征遷,對此廖通常會主動上門。 “他有句話讓我很感動,只要項目一落地,遞毛巾事交給我廖某人,像保姆一樣遞毛巾。”葉回憶稱,為了給企業提供保姆式服務,廖給客商承諾“兩不見面”原則,不需要跟政府見面,不需要跟老百姓見面,都交給他來處理。 廖俊波很守時,這個細節對于生意人而言至關重要。 “從來都是他等我們,我們等他,記憶中沒有過。我常從浙江溫州、義烏、永康帶來客商,只要約好時間,他就提前打電話給我們,只有這樣的領導,才會讓客商覺得政府很誠信。”葉斌說。 廖也始終以誠信待人,只要他承諾的事“都辦到了”,哪怕是約你晚上吃小炒,他也從來不食言,這就是誠信。 雖然客商有時也有怨氣,但通常廖都會主動打電話,找他聊聊,并承認自己工作沒做到位,聊完后,客商氣已消了大半。 “這就是他的魅力。”葉斌說。 正是廖俊波創新模式與獨特的人格魅力相結合,讓榮華山組團吸引了很多投資者的到來,今天形成了新型輕紡、輕紡機械制造和綠色食品三大產業集群。 三年,他瘦了20斤,荒山野嶺被他改造為初具規模的工業平臺,落地23個項目,他以2000萬的啟動資金為起點,撬動了數十億元的投資,2016年,組團完成規模工業產值達85.05億元。 2011年6月,廖俊波調離榮華山組團,擔任政和縣委書記,開始他政治生涯的另一個華麗篇章。 政和“破局” 廖俊波在邵武市府辦工作時,林小華給他推薦了一本名叫《領導科學基礎》的書,他時常閱讀。作為老領導,林小華也關注著廖俊波的每一個成長足跡。 “他所去工作的地方工作艱巨性和復雜性,都是很顯著的,榮華山組團,白手起家,很艱難;政和是全省貧困縣,矛盾重重;可為什么他去了后,情況都變得不一樣了呢?我想在如此艱難困苦情況下取得成績,沒有一點政治智慧和領導藝術,是不夠的。”林小華說。 2014年4月18日,時任政和縣縣委書記的廖俊波(前右)在鐵山鎮東澗村調研農村黨建工作。徐庭盛圖 的確如此,廖每次調任都似乎有著“臨危受命”的意味,他肩負著組織給予的期待與重擔。 2011年6月,他調任政和縣,深知那是一場全面考驗他執政水平和領導能力的“硬仗”。他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讓這座常年排在“省尾”的政和縣擺脫貧困與落后,最差也要改變封閉和落后的精神面貌。 政和縣為什么落后呢?以往的總結無非就那么幾條:地處山區,交通閉塞,基礎薄弱,造成其發展長期滯后,似乎已成定論。 福建省委書記尤權曾在南平調研座談會時說了一句“浙江也有山區”,這句話引起了廖的反思。他曾在浙江掛過職,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浙江也有山區,為什么他們就發展起來了呢?” 后來,廖俊波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總結了政和縣長期形成的“癥結”——觀念封閉、信心不足以及缺乏發展經驗。他認為政和縣“太需要一次勝利了”。 為了提升政和縣黨政系統和精氣神,他提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一切為了政和的光榮與夢想”。 兩個多月走訪和調研,讓他腦海里有了一個明確發展思路。 為了統一思想,2011年8月,他把政和縣200名副科級以上單位負責人召集在一起,開了三天經濟社會發展務虛會,現場討論熱烈,最終會議確定:在抓好農業農村工作的基礎上,突破“四大經濟”,即工業、城市、旅游和回歸經濟。 “他的布局站位很高,看問題看得很遠。”南平市文廣新局副局長王松雄對澎湃新聞稱。廖在政和工作期間,王松雄是縣委常委、宣傳部長。 不但要統一思想,還要有一致的行動力。 2015年2月20日正月初二,廖俊波(左一)在政和縣松源村慰問群眾。李左青圖 在行動運作機制上,廖把縣委、人大、政府、政協四套班子進行了“捆綁運作”,全部推到了一線,四套班子的領導分別負責若干個項目組的運作。 他還給干部們定了兩條“紅線”:“不準不干事,不準不團結。” 為了充分調動所有干部的干勁兒,他從宏觀規劃設計,制度及建立激勵機制等多種層面想出了辦法。 政和縣里出臺獎懲措施,每年評選一次“創業功臣”,被評上的干部,獎勵現金2萬元,“官升一級”;同時縣里出臺規定,對不合適的領導干部,進行調整。 “他很會調動別人,只要你不要把事做得太那個了,今天做出一點成績,他都會鼓勵,讓你還想做更多事,搞得我們成天像打雞血一樣。”政和縣政協副主席、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常務副主任魏常金說。 2011年底,廖俊波籌建政和經濟開發區,在熊山街道辦當主任的魏常金已經50多歲,年紀擺在那里,他對仕途已沒有了想法,正準備按部就班退居二線,更不想搞什么工業園,他知道那個活兒太辛苦了。 廖俊波偏偏看中了他的專業能力,知道他曾在工業部門干了大半輩子,力邀他一起搞經濟開發區。 魏開始明確拒絕,廖既不強迫,也沒放棄,連續找他談了三次話,最后他被廖的真情打動,答應了。 “老哥,來,我們來一起做。做事業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啊,看見那個廠一棟棟建起來,看見一個個企業投產、做大,很好玩的。”魏常金回憶,廖像做榮華山產業組團一樣,給政和所有干部描繪美好前景。 “一個縣委書記能這樣找你談話,不說賣命,起碼得對得起他吧?”魏常金說。 廖俊波用了當地干部從未見過的誠意和情感,動員了不少已萌生退意的政府官員,并把他們的最大價值重新發揮出來。 他堅持一線干部考核制度,他在任時,政和縣黨政系統一線干部共有230名,70%都是從一線鍛煉出來的。一線考核機制形成了做事的氛圍,原來都是躲著,生怕做事,后來很多人主動請纓,并敢于擔責。 有次征地,本身只安排了500名干部,結果去了650人,沒安排去的單位還有意見。 2015年6月27日,廖俊波(左二)在鐵山鎮東澗花卉基地與農民交談。徐庭盛圖 廖在任的那幾年,政和縣干部提拔了不少,凡是自己干出來的,他絕不攬功,而把所有功勞算在干部頭上。只要上級領導下來調研,他都會創造機會讓一線干部去給領導匯報,讓領導多認識和了解他們。 “不要怕推薦好干部,你推薦了一個好干部出去,就會有十個好干部起來。”廖曾在一次采訪中說。 “他讓當地媒體少報道領導,特別是書記更要少報道,多報道一線干部和群眾,要在脫貧致富中去發現干部和群眾,看他們怎么樣去創業。”王松雄說。 可以說,廖激活了政和干部群體想做事的內心動力,那么,他又是如何化解當地民眾多年對政府不信任的“心結”呢? 上個世紀90年代末,政和官場腐敗,多名干部先后落馬,長期的負面效應形成民眾與政府與之間的隔閡。 廖在縣委辦公室的門,上班時間都是敞開的,誰來他都會接待,他接待來訪的優先級順序:先是基層民眾,其次是企業主,最后才是政府官員。 只要是想找他的人,基本都能找到他,有人因征地補償款找他,有人因養老保險找到了他,還有人只是為了找份工作……他從不推諉,能幫的盡量幫,不能幫的也會獲得對方諒解。 迄今為止,無人知曉廖在任四年多時間,從他手上化解了多少人怨氣,解決了多少人的實際困難,但有一點足以證明,他發生意外之后,縣城廣場幾千名市民自發聚集,以此來紀念他。 “以前很多人上訪,廖書記在時,沒多少人去上訪,很安靜。”政和縣鐵山鎮大紅村村民何榮梁說。他認為其主要原因是廖俊波帶來了真實的改變,最直觀的是城市和經濟面貌改變了。 航拍政和縣同心工業園。澎湃新聞記者王國慶韋毅圖 政和一中在廖俊波當政期間被評為福建省一級達標中學。澎湃新聞記者王國慶韋毅圖 政和是多年的福建“省尾”。2011年,廖俊波擔任縣委書記后,2012年縣域經濟發展指數在全省提升35位,2013年、2014年、2015年連續三年獲全省發展十佳,財政收入、GDP、固定資產投資、工業產值均實現翻倍。 廖俊波想“彎道超車”。他用全新的行政理念和產業思維改造了傳統農業縣,建省級工業園區;推行審聯批制度;力推農村小額信貸,幫助農村合作組織爭取金融支持;還奇跡般地把電商產業做起來,讓其電商發展指數居福建全省前列,全縣達到3600名電商從業人員,交易額達數億元…… 廖俊波當政期間在政和縣城區修建的橋梁。澎湃新聞記者王國慶韋毅圖 實現這些變化和數字,廖俊波只用了四年多的時間。2015年,他被中組部評為“全國優秀縣委書記”。同年11月,他被調回南平。 正當廖俊波全力以赴,準備為南平人建造另一座理想之城時,一場意外將他的“好干部”形象定格在了人們的追憶中。 |
關鍵詞:廖俊波,焦裕祿2.0,樵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