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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獅少年》熱映中 導演孫海鵬揭秘幕后制作過程

來源: 北京青年報  
2021-12-20 09: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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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獅少年》熱映中 導演孫海鵬揭秘幕后制作過程

  少年,當聽見心中的一聲咆哮 就去做一頭雄獅吧!

  今年國產動畫電影的“天花板”出現了?

  12月初,以少年成長的熱血勵志為主題的《雄獅少年》,舉辦了兩輪點映活動,許多媒體和觀眾在觀看之后,稱這部影片的制作精良,極有可能是今年院線影片的一匹黑馬。13日,豆瓣網公布該片評分,其以8.3分的高分得到了高口碑,并于12月17日正式上映。

  《雄獅少年》以中國傳統民間藝術“舞獅”為題材,講述了廣州農村的留守少年阿娟,得到了與他同名少女的鼓勵和啟發,下定決心和好友阿貓、阿狗組建舞獅隊,在退役獅王咸魚強的培訓下從零學習舞獅,而后準備參加舞獅比賽。在這一過程中,少年阿娟經過人生的重重磨礪,從軟弱變得強大,成為“雄獅”,正如片中臺詞“只要鼓點還能在心中響起,我們就是雄獅!我們永遠要做一頭雄獅啊!”

  近日,導演孫海鵬接受北京青年報專訪,講述影片背后的制作故事。

   兵分三路

    “舞獅的細節是我們通過一遍遍的采風,才制作出來的效果”

  2019年8月,《雄獅少年》開始立項。那時孫海鵬沒有劇本,只有三個關鍵詞:舞獅、少年和熱血。

  之所以選擇“舞獅”這一中國傳統民間藝術作為影片的重要元素,主要與孫海鵬想做一個充滿煙火氣的故事有關。根據他的觀影習慣,孫海鵬總會被紀錄片或電影中煙火氣的部分打動。他認為,中國應該也做一部煙火氣十足的動畫電影。

  他曾想過可以制作體育題材的故事,但籃球、足球等諸如此類的影片已有不少,再去嘗試便會淪為普通。而舞獅則大不同,自帶煙火氣,在廣州有著較好的傳承,大街小巷中每逢開業或慶典,就會出現舞獅表演。舞獅,對于孫海鵬“無疑是一個幾乎完美的創作方向”,“舞獅的造型非常好看,充滿著各種顏色,花紋也很講究,如果我們能把它們呈現出來,視覺效果會有很沖擊力。獅鼓一敲,獅頭舞動,會有種熱血的感覺。并且,如果用真人拍攝,就不能做太夸張的動作,但我們制作動畫就沒有這個限制了。”

  確定了題材,制作團隊就要全方位去研究舞獅。在廣東找到舞獅隊并非難事,孫海鵬發動了動畫組、特效組和音樂組,兵分三路去采風,學舞獅。

  孫海鵬學了三天的舞獅,明白了舞動獅頭時發力的特點,表演獅頭舞動不是雙手上下左右晃動,而是要像一上一下的出拳似的去發力。“如果不搞清楚發力的特點,我們制作的舞獅動作的感覺是不對的。包括打鼓的時候,他們是怎么握鼓槌,握在什么位置,以及獅頭上的首飾和花紋是什么樣的,我們都要去研究清楚。只有我們做了這些準備工作之后,才能開始去畫分鏡,再去設計動作,之后由動畫師一步步地把它呈現出來。”

  同時,特效組需要不斷地跑到獅頭店里問師傅制作獅頭和獅尾需要什么樣的材質,如何將兩者縫合起來,且要觀察舞動時獅子毛發的動感。起初,他們制作過一版獅尾,在一塊布上面做出了縫合的結構,但整體出來時的效果卻總和平時看到的獅尾有些出入。之后特效組再做研究時發現,獅尾的中間部分有一個可以伸縮的橡皮筋,會讓獅尾看起來有彈性。“舞獅時的動感盡管很美,但制作起來是很復雜的。搞清楚了結構,我們再把軟件里的整個工程改掉,加入了橡皮筋的設計,呈現出現實中舞獅的效果,有很多像這樣的細節是我們一遍遍的采風和試驗,才制作出來的效果。”

  舞獅不能少了鼓點節奏,音樂組的采風要呈現出獅鼓獨特的音色和質感。他們邀請打擊樂師傅根據制作的視頻配合打鼓,再由音樂總監進行消化,將其融入現有的音樂中去。他們從獅頭店選擇了不同音色的鼓搬到錄音棚里,請師傅進行演奏,再經后期處理,讓鼓的聲音變得更加震撼。

  最終,制作團隊結合三個小組的全方位采風,才形成了一個比較貼合真實舞獅的效果。

  細節呈現

    “我們要感受村莊一年四季的變化,用程序編寫木棉花的生長規律”

  由于“煙火氣”設定,孫海鵬將影片的主要發生地設置在農村。2019年9月,與舞獅的采風同時進行著的準備工作,是制作團隊對村莊的采風。

  孫海鵬坦言,在采風之前,團隊僅靠著想象制作出來的村莊像是一座公園,有樹、有河也有房,但就是沒有煙火氣。村莊的采風過程并不容易,他們開始密集走訪之后,發現稍有歷史的村莊大多已變成了景點,這意味著村莊已經過重新修繕,許多村民并不住在里面,這樣的村莊“其實并無多少神韻”。之后不久,走訪至廣州順德市的百丈村和北水村時,孫海鵬終于找到了心中所想的村莊,“這兩個村莊有很好的格局,沒有太過密集的房屋,村莊有池塘,地形也很豐富,最重要的是村里還有村民在生活。我們不僅要熟悉村莊的環境,更重要的是感受村莊中的生活細節。”

  村莊的采風工作幾乎是全員出動,據孫海鵬介紹,美術人員需要根據采風信息畫出概念圖,制作人員接手時要在概念圖的基礎上還原村莊,只有每一步的制作人員對村莊達到了統一的印象,形成相同的頻率,做出來的場景才是一個較為舒服的狀態。因此,從導演到美術人員再到設計和制作人員,需要一遍遍去村子里采風。

  因影片中的故事時間跨度為一年左右,所以制作團隊需要感受村莊一年四季的變化,特別是不同季節,植被的狀態是不一樣的,孫海鵬想要把這種細節完整呈現出來,直到2020年8月他們才結束采風工作。

  木棉花,又稱“英雄花”,在影片里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當孫海鵬開始制作木棉花時,察覺之前從沒有仔細地觀看過它,甚至住在滿是木棉花的廣州,他也沒有關注過開花的具體時間。而影片故事的開頭正是發生在春節期間,孫海鵬發出疑問,木棉花在春節期間會開花嗎?

  “經過仔細的觀察,我們知道木棉花在春節期間是有可能開放的,之后放心地、大膽地把這個故事的開頭設定在春節。”不僅如此,孫海鵬還特別關注木棉花的狀態:“之前我們只會感慨木棉花的美,卻沒有注意過它具體是什么樣子的。后來,我們注意到木棉的樹枝很特別,它的生長方式是不斷往上長,長大之后會稍稍垂下來。特效總監為了去制作木棉和一些樹木,會直接把我們的工作電腦搬到樹底下,就在街邊、在樹下,對著植物去操作,用程序編寫它們的生長規律,我們要保證它們在電腦里呈現出來的效果是盡量接近真實的。”

  強調真實

    水的形態非常復雜,我們需要物理地去模擬它,而非一種藝術效果

  雖然《雄獅少年》是一部動畫電影,但在導演的講述中常能聽到“真實”和“落地”這兩個詞語。

  孫海鵬回憶起制作過程時,認為最難的部分是影片中最后的一個段落“舞獅決賽”。他清楚地記得,決賽部分有130頭舞獅集中出現在一個鏡頭里,看臺上的觀眾達1800多個,外圍的路邊和橋上的人物更是不計其數。

  “每個獅頭的形態各異,每個人物也都有毛發和動作,不能讓觀眾一眼看上去都一模一樣。所以,我們需要做大量的素材,特別是很多路人的動作素材,要把他們隨機地放置在各個場景之中。舞獅雖然數量多,但可以通過工程程序將一頭舞獅進行復制之后再做調整。當然,這只是其中一種解決方案,有很多鏡頭并不能單純地使用工程中的素材,需要再單獨設計,這是一個巨大的工作量。”他解釋道。

  孫海鵬還特別提到了決賽中“水”的設計,決賽中有一段比賽規則為眾多舞獅過棧橋,掉進水中的舞獅隊就會被淘汰,而這一過程中有很多獅子掉進水中,如何呈現水的各種形態又是制作團隊經歷的一次算法上的考驗。

  “我們的制作是需要程序算法的,需要電腦把水的形態制作出來。但其實水的形態看似簡單實則復雜,有水的襯底,又要有水花濺起,或是灑在舞獅身上……而我們需要非常物理地去模擬它,而非一種藝術效果,它更多的是一個科學,或者說是一個程序。因此,我們要做出很多算法,服務器又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算出一幀的畫面來。那就意味著如果我們發覺做錯的時候,修改的成本是極其高的。所以,水的形態加之人和舞獅的毛發及動作的設計,這場決賽的制作是非常復雜的,也是一個特別考驗綜合能力的一段戲。”

  哪怕制作起來較為困難,他也要力保人物和場景要“真實”,要“落地”。不僅如此,孫海鵬希望電影的鏡頭運動也要吻合片中普通人的故事,他再次提到“落地”一詞,“可能是我不由自主地將個人的觀影經驗帶入制作之中,既然是一個普通人的故事,我想讓鏡頭更平實。潛移默化地,我盡量讓鏡頭的運動更物理些,畫面看上去像是有駕駛軌道或者是有搖臂的拍攝,這樣的畫面運動會更落地一點。”

  調整節奏

    “我希望讓故事變得簡單,在簡單的故事里加進豐富的情緒”

  現在看來,孫海鵬很滿意“舞獅決賽”的處理,不單是對制作層面的滿意,他對結尾的劇作層面也十分滿意。

  “決賽中,主角阿娟的情緒就像他在舞獅上山過樁一樣,是不斷遞進的,一路往上走的。阿娟從不斷回憶到過樁時的緊張,再到全場打鼓加油,又到最后拿出家人的照片,跳出去的時候,會有飄落的木棉花瓣,阿娟也轉變為一頭真正的獅子,我想借助這一點奇幻的設定,讓情緒繼續走高。”孫海鵬講述道。結局加入奇幻元素,是他一開始就想到的設計。他認為,如果在一部奇幻影片中以這樣的奇幻元素結尾并不稀奇,但在一個現實題材的故事中有一兩處奇幻鏡頭,會呈現出獨特的力量,視覺呈現也會豐富。

  2019年9月底,電影劇本第一稿完成,確定了基本故事,之后幾經修改,至今年8月正式完成觀眾如今看到的最終劇本。不過,孫海鵬對于劇作方面并無太多要求,他認為少年成長題材的劇情基本是一個套路,《雄獅少年》也不例外。“如果想要鉆研出故事套路需要時間和運氣,所以我希望讓故事變得簡單,在簡單的故事里加進豐富的情緒,比如少年成長的疑惑,他們的喜怒哀樂,還有師父咸魚強和他妻子的中年人情感……盡量在故事框架里去填充多個面向的感情。”

  不過,簡單的故事也要經歷不斷的打磨。今年7月,電影制作基本完工,團隊組織了一場試映會,這場放映卻暴露了電影中的很多問題。當時,招募來的觀眾著重提出了影片節奏的問題,他們認為電影前半部分的節奏過慢,有幾處情節拖沓,還有信息交代不清等缺點。

  孫海鵬根據觀眾的反饋,對影片前半部分做了集中的修改,將時間壓縮,刪減戲份,調整節奏。“此外,我們還發現那場放映,觀眾對電影中開始尋找鼓手阿狗時的戲份反映不佳,原本我們的設定是阿狗正在吃甘蔗,被阿娟和阿貓忽悠著參加了舞獅隊,觀眾認為這個情節較為牽強。我們很糾結,因為這場戲如果廢掉,就需要重新做一版。經過討論,我們把阿狗的設定改為在魚丸店打魚丸,因為打魚丸的動作和打鼓是相通的,所以找阿狗去打鼓就變得更加合理一些。我認為重新調整這場戲,是值得的。”

  《雄獅少年》故事發生在十幾年前的廣州,這一時空的設定,直接給孫海鵬一種懷舊感,這是他記憶中港片的黃金時代。孫海鵬在許多設定和細節上,向經典港片致敬,比如阿娟被小強追逐時的動作設計,讓他們撞上了路過的玻璃上,致敬了成龍早期的電影情節。他還在許多情節中設計了無厘頭的劇情,增添喜劇元素。

   雄獅下山

    “舞獅比賽不能改變他的人生軌跡,卻可以讓他變得強大”

  故事設置在2005年,是孫海鵬有意為之。

  “2005年是一個比較有代表性的年份,那時既有手機,同時也保留了一些懷舊的元素,如街頭的電話亭、小賣部打電話等,人和人的聯系不像現在這么緊密,多少還是需要打電話找人,而不像現在拿起手機就可以通訊了。”此外,孫海鵬想讓主角阿娟的起點設置得更低一點,人物就會在之后的劇情中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高光時刻,會更有戲劇張力。“阿娟作為留守兒童,在生活中會有被欺負的可能,當面對一些麻煩和困難,那么他向上走的力量會更強。”

  正如電影中的臺詞所說:“人這輩子,就像舞獅,上山下山,阿娟有自己的路要走。”舞獅表演中的“雄獅上山”一如主角阿娟的行動軌跡。孫海鵬在場景設計中,也根據阿娟所處的人生境地,對其周圍山的形態做出多個變化。

  “電影開頭部分,我們把阿娟的村莊周圍的山制作成矮矮的,看上去很平坦。那么,隨著劇情發展,阿娟家庭的變故,我們就把他周圍的山變高了,也代表著他的命運開始坎坷。阿娟從農村到城市之后,我們把城市中的建筑也做得像高山一般。最后的決賽中,舞獅過樁的擎天柱也代表著一座越不過去的高山,我們讓周圍的建筑又變高了一些。”孫海鵬解釋道。

  影片中,阿娟到城市打工之后,唯一一次戴上獅頭舞獅是在深夜的天臺上,一直舞到天亮。太陽初升,陽光穿過高樓的夾縫照耀在阿娟的身上,他張開臂膀,面對著群山一般的高樓大廈,大廈前是破舊矮小的居民樓,之后才到達他所站在的天臺。建筑和小小少年形成強烈的對比,給不少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

  孫海鵬在廣州常能見到這樣的場景,“不同于北京寬闊的城市觀感,廣州的城市構造較為密集,有時房與房之間只有一條細縫,真的看到陽光可以穿透進去,我們專門搭建了這樣的場景。”而對于這場戲,孫海鵬更喜歡的是天亮之前,阿娟深夜舞獅的場景,“我們專門為阿娟營造了一種夢幻的感覺,雨后的深夜天臺,霧氣氤氳,濕氣飄浮在半空中,房頂的燈光都融化在其中,更加朦朧。”

  結尾處,《雄獅少年》再次抓住“落地”一詞,與此前國漫“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神話題材不同,讓阿娟再次回歸現實,繼續打工生活。孫海鵬坦言,他們如此設置,是因為舞獅比賽不是武術比賽,更不是體育競賽,如果就此改變人生的命運,這是不現實的。

  “其實,命運的軌跡是否被改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通過舞獅,改變了自己。他不再是以前懵懂的少年,也不再迷茫。我相信,哪怕他還是去了上海,哪怕他還是在做一些體力活,但他很有可能會越來越好。盡管舞獅比賽不能改變他的人生軌跡,卻可以讓他的內心變得更加強大。”孫海鵬講道。(文/本報記者 韓世容)

關鍵詞:影片,《雄獅少年》,熱映責任編輯:張曉鵬